本文转自:咸宁日报
前天,在乡下的时候,恰逢县文化局开展送文化下乡活动,在我邻居家门前的东侧墙壁上,挂了一块我曾经一看见就激动不已的雪白的电影幕布。场地上早已不见了曾经人头攒动的情景,只三三两两的几个年岁稍大的人搬了凳子在那里悠闲地等着,却见很多的人都在邻居家的客厅里吹着空调,吸着烟,或吃着瓜子零食,谈笑风生,好不惬意。眼前的一切,令我感慨丛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小时候,我特别的爱看电影,不管路程有多远,只要打听到哪里放电影,再远的路程也阻挡不了我和小伙伴们前行的脚步。在我的玩伴中,有一个小时候头上长满了癞子的同伴,大我两岁,我们都叫他“中癞子”,他看电影的瘾最大,只要哪里放电影,没有他访不到的。有时,我们对他的话有些半信半疑,但到了目的地后果然看见有一块雪白的电影幕布挂在墙壁上或两树之间,心中便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欣喜和激动,并对“中癞子”充满了别样的崇拜。每次看电影,先不去探访电影片名,只要是电影,不管是什么片名,都是我们无限向往的东西,当然,最好是战斗片,如《地道战》之类的。“中癞子”偶尔也有消息失灵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因此责怪他,我们走了很远的路也乐此不疲,那份对电影的热情和期待就足以让我们心情舒畅。
夏天,我和小伙伴们除了到小溪里玩水或捉鱼摸虾外,再一个就是到河边沙洲的柳树林里捉黑蝉,先用铁丝做一个圆圈,然后将铁圈绑在一根细长的竹竿上,然后在铁圈上缠上很多的蜘蛛丝,用这种方法能在短时间内捕到很多的老黑蝉。将蝉捉来后,放到蚊帐内,然后取出一只叫声效果特别好的放入一只空火柴盒内,然后将母亲洗得干净的白手帕偷偷拿出吊挂在小桌子旁侧,将家里的圆镜拿来用墨水在上面写上自己想要看的片名或画上一些图案,通过阳光的反射将一束光射向小小的“幕布”,再往黑蝉尾部一按,“滋滋滋”……自制的电影放映就开始了,此时,只见门外竹篱上的紫蓝色的喇叭花开得正盛,我们的内心不知道有多么的开心和快乐。
在我们小时候的心中,最崇拜的就是电影放映员,总觉得他们是那样的神奇和伟大,在我的印象中,有一位姓陈的男放映员,几乎场场电影都是请他来放,他的左脸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但这道疤痕在我的心中却是那样的亲切。还有一位女放映员,圆脸,大眼睛,微胖,但感觉她很温柔待人亲切,她简直就是我们心中的女神,时常想,长大后要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放电影最多的场地是青山广场,场地很大,将黄土压得很实,是专门用来作开会或文艺演出和放电影的地方。那时,修建青山水库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中,看电影就成了工地建设者们唯一的精神食粮了。我家离青山广场并不远,三四里路程。每逢广场放电影,我便从家门前的小土墩上望见远远的广场上有一小片白布似的东西,便知道晚上广场又要放电影了,我和小伙伴们便互相传递消息,早早吃晚饭,早早出发,一路上歌声、笑声、欢呼声夹杂一起,恰似乡村晚景中一道小小的乐章。那时放得最多的是《地道战》、《地雷战》,有时也放外国电影,如阿尔巴尼亚的《第八个是铜像》、《海岸风雷》,朝鲜的《火车司机的儿子》、《搞苹果的时候》等,还有七十年代火遍全国的样板戏,如《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有时一些电影还重复放映,但广场上依旧还是黑压压的人群,人们对电影的热情并没有因为重复观看而减退。
我们对电影的热情也是有增无减,只要访得哪里有电影,哪怕晚饭还没弄好就匆匆用开水泡了半碗冷饭后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发,夏天路过人家的菜地,便像游击队员似的各自散开,寻找黄瓜番茄等能够生食的蔬菜,第二天,准能听到河对岸传来妇人的骂声,在大人的责问声中,我们都佯装不知情很委屈的样子,不像《社戏》中的迅哥儿和伙伴们偷罗汉豆的情景,六一公公还夸奖他们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由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慢慢成长成了一个风华正茂充满着美好憧憬的青年人了,那个时候,“四人帮”刚垮台不久,拨乱反正的呼声日益高涨,慢慢地,一些原来被禁锢多年的老电影开始解禁陆陆续续地和观众见面了,如《五朵金花》、《刘三姐》、《秘密图纸》等,让已经厌倦了概念化严重的样板戏的观众大饱眼福。我和村里同伴只要访到哪里有电影,还是像年少一样兴高采烈地去观看,只是现在的心事不是在半路偷人家的黄瓜或桃李,而是精心地来打扮一下自己。将那双唯一的可装点“门面”的白回力鞋从木箱子里轻轻地拿了出来,重新涂一遍白色鞋粉,再穿上那一身簇新的蓝布卡叽的衣服,就像自己踩着一片轻飘飘的白云一样,马上就要飞到一个神秘而又陌生的场地。每当电影放完一卷换片时,放映机旁的灯瞬间亮了,自己便急匆匆地扫视起周围的观众,时常有女孩靓丽的面孔在近前闪耀,自己竟莫名地心旌飘荡,那热切的目光直瞅着对方羞红了脸,也似乎在恍惚地飘渺地想着自己的小心思。
记起最难忘的一次经历,是我有一次在古市姑妈家玩,那时还是叫古市公社,公社有一大礼堂,有一天晚上不知何故放起了电影,电影是解禁不久的爱情片《梁山伯与祝英台》,挤在人群中,完全沉浸在美好而又浪漫的剧情之中。但在观看的过程中,借着电影幕布反过来的余光,我仿佛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游动,当我抬起双眼看时,只见一位长相甜美的姑娘泛着酡红的脸庞很快将头转了回去,我感觉到我俩离得很近,我仿佛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和呼吸的加速,我也感觉到自己心中突然间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悸动。当银幕上的梁山伯送祝英台回家途中暗示英台不懂山伯心事时,我也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我俩此刻的心情。电影不知不觉地放完了,我觉得电影比以往所有的电影结束得都快,离开时,我知道她在留恋着我,我也在留恋着她,只是回来后,一种无名的惆怅之情瞬间弥漫在整个心头。到后来自己结婚后还不时地回味当时的情景,也不知那位可爱的姑娘嫁到了何处,现在境况如何,只能永远留下崔护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遗憾了。
写到这里,我又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看电影《黑三角》时的冲动,《黑三角》是一部反特故事片,拍摄于上世纪70年代末,我完全被其中的故事情节深深的折服和打动,特别是刘佳饰演的于秋兰更是深入到我的灵魂深处。回来后,心情总是无法平静,其中的电影插曲《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不时在心头回响。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驱动,我竟突然萌生了写反特电影剧本的念头,绞尽脑汁的构思,甚至半夜突然披衣坐起写上一大段台词之类,花了大约两个月时间写成了一部名为《客房73号》的电影剧本,投寄到北京电影制片厂。过了一个多月吧,投稿退回,只是北京电影制片厂的那个信封设计得很精致,尤其是那红色的印刷体“北京电影制片厂”这几个醒目的大字,仍然让我激动了好几个晚上。
再到后来,我慢慢收敛了自己的无知和自负,想着法儿提升自己,对电影的渴求已没有过去那么强烈。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黑白电视机在全国各地悄然兴起,只要村里有一户人家买了电视机,到了傍晚时分,他家的院子里便围满了人。再到后来,彩电代替了黑白,买彩电的人家越来越多,人们便足不出户地守着电视机,坐着或半躺着看丰富多彩的电视节目,好不惬意。时代发展到今天,大屏幕的电视机也被“束之高阁”,人们一打开手机,在你面前呈现的是一个斑斓多彩的大千世界,手机早已取代了电视,这是时代的进步。只是对电影的那份热爱只能永远留存在记忆之中,茶余饭后供自己细细的回味和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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